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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越好看的人,越會騙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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酉時過後,春風閣裏紅飛翠舞,笙歌鼎沸。

一個個如琬似花的姑娘,靚妝艷服的在半空吊臺上揮動著絲帶,舞影蹁躚。五彩絲帶肆意游走,曳動了葳蕤燭火,扯出一片片明暗交織的光影。

吊臺正中那頂鵝黃色的芙蓉暖帳裏,有位綽約多姿的妙齡女子屈膝而坐,撫琴弄弦。裊裊琴音如珠落玉盤,悠揚委婉,悅耳動聽。

來來往往的公子少爺穿著錦衣華服,在廳堂裏游走穿梭,走馬觀花似的欣賞著春風閣裏的風情。

三不五時的,還會略帶調侃的品評幾句,這個姑娘鵝蛋臉不好看,那個小倌兒性子太傲……想方設法的彰顯自個兒的見識品味。

蕭景鑠神色淡淡,負手而立,寂然不動的站在個旮沓角落裏,一言未發,冷眼旁觀著周圍的熱鬧。好似超然物外的存在,與之格格不入。

殊不知,越是像他這般不同尋常的俊秀公子,在旁人眼裏越是特別。就像吃慣了大魚大肉這類油膩的人,忽的瞧見碗熬到濃稠糯白的熱米粥那般令人向往。

不多時,便有位珠釵滿頭,華服雍容的貴婦人緩步出現在了他跟前兒,眉眼含笑的圍著他轉悠了個圈兒,才開口道:“新來的?長得倒是順眼。”

“不是。”蕭景鑠退後兩步,別過眼沒多看她。

“呵,害羞了?還是玩的新花樣?”貴婦人輕挑起他剛毅的下顎,眼裏盡是興味:“別說,你這樣有腔有調的,還真比那些千篇一律的討好奉承惹人喜歡。”

“自重。”蕭景鑠大力捏住她的手腕,狠狠一甩,面色清冷至極。

“你可真會講笑話,來這春風閣裏的男子,不是小倌兒便是恩客,哪個是懂自重的?”貴婦人不僅不氣,反而興趣盎然的睨著他,覺得十分新鮮:“我也甭管你究竟是不是小倌兒,反正今日就是看上你了。你只要陪我喝喝酒,聊聊天,價格隨便開。”有錢,任性。

這人,顯然是把他當成賣笑陪酒的輕浮子了,一時興起便來挑逗。

蕭景鑠活了十幾年,還是頭一次被人這般侮辱。心頭火氣止不住的上湧,連帶著頰腮都染上了層薄薄慍色。

當下連句“告辭”都沒留下,轉身欲走。

偏偏那婦人也是個有耐心的,饒是蕭景鑠的態度已經這般惡劣,她也沒甩臉子,反而笑的愈發濃重了起來。

三兩步上前圈住他的胳膊,貴婦人笑的春意盎然:“公子,這恰到好處的拒絕可以說是情趣,姿態過頭可就不美了。”

素纓年輕時便是混風月場的,後來偶然被富商看中贖了身,才從良嫁人。也不知是福是禍,婚後僅僅兩年,那富商便出了意外,留下萬貫家財撒手人寰。素纓按照習俗守了兩年喪,便脫掉素縞,重施粉黛,濃妝淡抹的來了春風閣。

平日裏心情好,便和恩客說說情話談談天;若是心懷抑郁,便找個小倌兒喝喝小酒求安慰,過得倒也恣意。

不過一來二去的,這日子就算再怎麽痛快也難免乏味,今兒個好不容易見了個有脾性又合眼緣的生面孔,自然不願輕易放過。

這男人啊,越是難搞,就越讓她興奮。千方百計啃掉一塊硬骨頭,讓他心甘情願成為自個兒的裙下之臣,可比日覆一日的聽人諂媚有趣兒得多。

撩人這事兒,素纓從前也做過,而且百撩百中,從未失手。所以她這心裏,也有套自個兒的流程。只要按照她的節奏步步逼近,甭管對方是哪種男人,最後都能收入囊中。

不過,這次似乎出了點意外。她這才剛張開嘴,都還沒來得及咬上去,眼前的骨頭就被人給撬走了。

青梧擡手將人扯到自個兒身後,挺著一馬平川的小胸膛,母雞護食似的擋在了蕭景鑠面前:“這位夫人眼光獨到啊,一眼就相中了我家相公。”

“你家相公?”素纓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般,直接掩唇笑出了聲兒:“小丫頭真會說笑,你若是真看上了這位公子,大可光明正大的和姐姐我競爭,何必頂著頭丱發,和我說這般玩笑。”

丱發……忘記這茬了。

青梧擡手摸了摸自個兒的發髻,著實有點尷尬。

就在她絞盡腦汁思索應當怎樣開口,強行挽尊時,手腕竟被人拉著輕輕一旋,引著身子跌入了個溫暖懷抱。

清淺的染料味兒裹挾著溫熱氣息撲了她滿臉,青梧雙目圓睜,赫然擡頭,便迎上了雙晦暗如深的眼。

墨染是的雙眸無比深沈,好似山雨欲來的天,黑壓壓的一片,悶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
蕭景鑠嚴嚴實實的把她按在胸前,收回目光看向素纓,面無表情,“內子貪玩,見笑了。”

“……”青梧咽了咽口水,差點被嗆。果然哦,越好看的人,越會騙人。

“……”素纓剪水似的雙瞳在他臉上逡巡盤桓,由上至下,最後默默停在了男人微紅的耳垂上。

一點緋紅嬌似霞,艷若桃花。

到底是經歷過酸甜苦楚的人,素纓心下一合計,便嗅出了兩人間流竄的氣息。終究是年輕氣盛哦,沒被生活淬煉過,什麽心思都表現在臉上,半點不懂隱藏。

素纓雖說喜歡挑戰,但也不是死纏爛打之人。男女間這點事兒,多少還是要講個規矩的。

人家兩個郎情妾意,情投意合,自個兒橫插一腳也沒意思,還不如痛痛快快松手旁觀。沒準兒啊,還能瞧見一出好戲!再者說了,這兩條腿的男子滿大街都是,她也沒必要在一顆樹上吊死不是?就算對方真是棵品相上乘的黃花梨,也不值得自個兒放棄外面一大片茂密樹林啊。

斂下心緒,素纓笑盈盈的福了福身子,道聲“得罪”,便沒再多言。

半時瞧事兒處理得差不多,也不用他上前調解,當即招了名白白凈凈的清朗小倌兒過來,沖素纓道:“纓姐,這是今兒個剛來的新人,叫尺矜,還什麽都不懂呢,勞你多□□了。”

“咱倆都是老熟人了,何必客氣?”素纓側頭瞧了瞧低眉順眼的尺矜,素手一揮,直接落在他腰上,攬著人走了:“姐姐今日恰好得空,便好好教教你如何取悅客人……”

“……”眼見素纓的手指都快鉆進尺矜衣裳裏了,青梧才回過神來,後知後覺的推開蕭景鑠。

“嘿嘿。”青梧踮腳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還好你反應快,這次配合很默契誒。”

“恩。”

“看不出來,你騙人還挺有天賦的,剛才那詞兒說,說得還真像那麽回事兒。就連我自己,都差點信了呢。”

“哦。”那你倒是告訴我,究竟差哪一點兒啊!蕭景鑠語調低緩,有點悻悻然。

好在半時適時插話,才阻止了青梧繼續尬聊的念頭。

“還以為蕭公子清冷如佛,平日裏也是要守戒的。不曾想,這一入紅塵說起誑語,竟也是獨一份兒的英姿。”

“佛在心間,信則有,不信則無,不在其它。”

“也是。”半時讚同的點了點頭,眼裏竟有流光輾轉:“蕭公子很有見地啊,畫工也好,不知師承何處?”

“無師自通。”

“若無名師指點,還能畫成這般境界,當真令人艷羨。”

“勤能補拙罷了。”

蕭景鑠這話,還真不是在吹牛。

她娘纏綿病榻時,曾說自個兒這一生夫妻和順,愛子賢孝,十分欣慰。唯一美中不足的,便是空生了一副好皮相,夫婿卻不會丹青,沒能替她描摹下來。於是彌留之際,生生撐著最後一口氣,拉起蕭景鑠的小手叮囑道:“你若是得空,便學學丹青吧。往後遇到心愛的姑娘,也好將她的音容笑貌描在紙上。記性這東西最不靠譜,誰知什麽時候便忘了呢?”

說完這話,她娘又努力彎了彎唇角,留下個僵硬的笑,便溘然長逝,香消玉殞。

蕭儒源作為一個愛妻成癡的好夫婿,自然是將妻子的臨終遺言當成了金科玉律。著手料理完愛妻後事,親手送她入土為安,便將督促兒子學畫的事兒提上了日程。

最開始,他其實是幫蕭景鑠找過師父的,可奈何當時的蕭景鑠還沈溺在喪母之痛裏,無法自拔。任他請的是丹青大師還是墨寶大家呢,蕭景鑠一概不理,只埋頭畫自己的。

見他這般,蕭儒源心頭也不是滋味,索性將師父給辭了,轉頭去買了幾本名本回來讓兒子自學。別說,蕭景鑠還真刻苦,沒日沒夜的練習,直到畫本子都被濃墨浸染,才換新的繼續學。

天道酬勤,日覆一日,蕭景鑠的畫工竿頭直上,任從前那些行家大師看了,也都鼓掌稱好。甚至還有畫行重金求畫,也都被他漠然拒絕。

只是,誰曾想,他這般精巧的畫工難得拿出手,居然是替姑娘畫指甲呢?

作者有話要說: 素纓:助攻已上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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